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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无破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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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那媒婆神态的变化,南宫星知道,自己押对了宝。

他沈声道:“好了,你不必再装模作样,这次的事,你办得很好,我来,是设法把你救出去。”

那媒婆抱着双膝,缩在床上瞪着南宫星,一双小眼不住眨动,过了一会儿,忽而咧嘴一笑,道:“公子,你这是说撒子呐,婆子我为啥听不懂咧?”

南宫星心中暗道,莫非唐欢死到临头还撒了个谎?还是说,对不同人暗号其实并不一样?

但他面上决计不肯露怯,镇定自若道:“怎麽,连我都认不出了?我搞到了唐门掌事的腰牌,现在就能把你救走。只不过,需要你配合。”

不料,那媒婆一伸脖子,扯嗓子大叫起来:“来人呐!唐家的!快来啊,这里有奸细!他亲口承认的!”

这一嗓子喊得南宫星狼狈无比,急忙一个箭步过去一掌拍出,按住了她的嘴巴。

他顺便运出真气,捏她颈侧,将奇经八脉转眼走了一遭,并无什麽异样之处,这女人一身经络空空荡荡,屁点内息没有。

莫非……猜错了?

“要命的话,就乖乖闭嘴。”南宫星缓缓撒手,嫌恶地擦了擦掌心蹭上的口水。

那媒婆缩回床里,瞪着绿豆眼,直勾勾地看着他,说恐惧貌似也不怎麽恐惧,反而仿佛带着微妙的戏谑得意。

显然,唐欢的暗号,在这媒婆身上并不好用。

南宫星不信这婆子和这次的案子无关,可就连审问,都不知该从何问起。

他突然发现了文曲的厉害之处。

她用的人,兴许大部分都是这样没有丝毫武功的贩夫走卒寻常百姓,遇上邪魔外道自然讨不了好去,可在名门正派,和他们如意楼眼前,就仿佛多了一道免死金牌。

再加上这里头可能还有并非情愿,而是遭到心劫控制的可怜人,就更加无从下手。

唐远明辛辛苦苦把这婆子请回来,最後怕是也无可奈何,只能好吃好喝供着。

沈吟半晌,南宫星望着那婆子,突然笑了起来。

“我倒是忘了,我们不屑、不能、不愿去做的事,有的是人肯做。”

那媒婆不言不语,只是缩成一团,直勾勾盯着他。

“玉若嫣在六扇门里威名远扬,你既然是她点名提醒有嫌疑的,等到明日,我从中堂的山头请几位捕快过来,让他们来问你吧。那班人平日捉拿作奸犯科的恶贼,应该不会在乎对方有没有武功,是什麽身份。”南宫星起身一拂袍袖,笑道,“我冒充丁一不成,今日认栽。希望你明日骨头够硬,扛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公门衙役。少陪了。後会有期。”

“等等!”那媒婆的脸上总算又浮现出恐惧之色,嘴唇颤动,犹豫片刻,轻声道,“你们把婆子带到这儿,问的话……我都老实交代了啊。我……我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麽了。”

“你所谓的老实交代,只怕没有几句是真的吧。”南宫星扶着门框,冷冷道,“那范霖儿,当真是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吗?”

“这话还能有假,公子,你是没见范氏的教养品行,书画女红,这种闺女,要不是出身略差母亲心气太高,可轮不到江湖门派的弟子娶回家去。”

“那她母亲暴毙,父亲痴傻,是因为所托非人,气出的心病咯?”

媒婆眼珠一转,嘿嘿笑道:“这婆子我就不知道咯,新人进洞房,媒人丢过墙,小两口子日子平顺,蜜里调油的时候没人想得起我们,这也就是出了事儿,才都来怨我们做媒的。你看,这范霖儿当寡妇,其实,嫁给江湖武夫,本就是常有的事儿,结果到头来,怎麽反倒怪到婆子我头上了。”

南宫星越发狐疑,这媒婆伶牙俐齿,油滑狡黠,怎麽看也像是个真的媒婆,唐远明从此人的过往中也没查出什麽疑点,至少近两年多,的的确确在附近村镇撮合了不少新人。

难不成这文曲,专门收敛了一批市井门徒,只为此类情形的时候派上用场不成?

可这猜测未免有些太过诛心,没有实证之前,不能如此看待一个不懂武功的寻常百姓。

他只好转身出去,今晚暂且败退。

经此一事,他对香坠捉到後的情况顿时少了几分期待。

若是这麽一个敲边鼓的小角色,嘴巴都密不透风,香坠作为招待世子的艳姬,若有问题必定是文曲更加心腹的部下,只靠这不灵光的手势和暗号,当真能诈出消息麽?

时辰不早,离开之後,南宫星索性放空心思,回房躺下,闭目行功,决心等到明日与傅灵舟见面,去找冯破碰头,见见当初世子丢了性命的地方,再做打算。

枕畔还残留着唐青香囊的淡淡味道,想必她此时,已经被唐月依带去安全的地方,找可靠的人送往最近的分舵去了吧。

自暮剑阁一事起,如意楼西三堂屡屡出现可疑状况,这次七星门突然袭击,恰好端掉了南宫星留作传讯的几处据点,要说是巧合,只怕三岁娃娃都不会信。

此前他就修书给师父,叮嘱她莫要再姑息西三堂的隐患,从上到下,自总管岳玲起,必须要细细查办,不能被那选出些人畏罪自尽的手段欺瞒过去。

他动身之前,内三堂的神君堂,外三堂的镇世堂就都已派出好手,副堂主亲自率众,要将西三堂的问题一一纠察清楚。他还当有此威慑,那些潜伏的叛徒多少能收敛几分。

没想到,他们还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动手了。

由此可见,天道对唐门中的阴谋,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。

可世子已经死了,他们之後还想做什麽?文曲的目标若只是世子,得手之後大可一走了之,她还需要杀谁?

千头万绪纷杂不堪,南宫星足足荒废了半个多时辰,才渐渐进入心头澄明的境界,敛神冥思,行功休息。

不觉五鼓鸡鸣,晨光微漏,他散功醒转,托唐青走前缠绵的福,阴阳隔心诀还算安分。简单擦洗一番,他盘算一下,决定出门先去养性园,见见唐远明那条老狐狸。

才开门出来,廊下一个懒腰都没伸展,南宫星就不禁楞住。

院中一抹倩影扶树而立,发丝沾着夜露,面色苍白,楚楚可怜,竟是范霖儿。

那俏寡妇一身缟素,一见南宫星出来,双眼珠泪半垂,走近几步,俯身便跪,哽咽道:“孟少侠,外子……外子绝不是会轻生自尽的人。他身故之後,家中已有流言,说他……犯了大错,畏罪自戕。这绝无可能!掌事称您年少有为,未亡人在这里给您叩首,求您为外子主持公道,还他一个清白!”

南宫星急忙上前托住手臂,扶她站起,薄薄衣衫下,竟能隔着布料感觉到她肌肤的滑嫩细腻。

他是久经花丛的老手,单单这麽触手一碰,也知道这楚楚可怜的范霖儿,衣衫罗裙之下包裹的,是副颇为勾魂摄魄的好身子。

心中不觉一荡,他急忙定神松手,抱拳道:“弟妹何出此言,在下既然是掌事亲自请来帮忙,自当尽心尽力,只要行济兄弟行得正坐得直,这清白於他,不过是迟早的事。”

他略一思忖,续道:“只是……并不能怪唐门中有针对他的流言蜚语,弟妹可知道,行济兄弟此次回来,是唐青身边唯一的陪同者,而唐青,回来之後就成了那副样子,至今不见好转,唐行简他们又都死在了外差之中,大家怀疑你夫君与天道有所牵扯,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。”

范霖儿抽嗒嗒道:“行济在同辈中年纪较小,以往,总是对行简大哥言听计从,大哥说东,他绝不往西,如今……明明是唐行简被戳破当了叛徒,他余威犹在,大家不敢说三道四,就、就把脏水都扣到我家夫君身上了麽?”

“既然你笃定,唐行济清白无辜,那,不如这样,我问你些事,你好好想想,咱们若是能找出害死唐行济的真凶,自然就能将真相公诸於众。”南宫星沈声道,“关於唐青的事,就我所知,唐门上上下下都明里暗里问过,想必,唐行济理应和你也提起过吧?”

范霖儿低头以袖拭泪,哀戚戚颔首道:“嗯,行济提过,我也问过。毕竟……是跟着他的时候出了事,就算青儿妹子家里父母不追究,我心里也还是过意不去。”

“他怎麽说?”南宫星缓缓道,“若是疾病那套虚头八脑的谎言,你就不必再提了,我也只当你今日没来找过我。弟妹,你若真心有求於我,那就该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否则,我就是有三头六臂,也帮不到你。”

范霖儿细白手指轻轻捻住衣衫上被夜露打湿之处,沈吟片刻,轻声道:“其实……行济中间把唐青弄丢了一次。”

“哦?”南宫星微微皱眉,心道范霖儿这一招,用得可不甚高明,莫非又有所图谋?

“他搪塞家中那些话,我虽是一介女流不通武学,可也一样不信。青儿妹子并非厢房里的待嫁闺女,身强体壮怎会那麽容易一病不起,还病到神智不清。我就问行济,青儿是不是遭了奸人所害。”

“他怎麽说?”

“他这才告诉我,原来回家的路上,唐昕不知为何追了过来,疯了一样和他大打出手。唐昕武功地位皆在行济之上,在西堂行博哥哥手下坐着第三把交椅,行济哪里是她的对手,就……被她把青儿劫走了。等行济百般寻觅,耽搁好久,才追着线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青儿,当时身边还守着一个牙婆,若是行济晚到片刻,只怕……青儿还不知要被卖到何处去。”

南宫星心中一凛,这谎言当真是恶毒无比,其中当事三人,一个没了记忆,一个下落不明,一个死无对证,这祸水东引之计,真令人後背阵阵寒意上涌。

他装作较为吃惊的样子,沈声道:“这话你还对谁说过?”

范霖儿微微擡头,泪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无助,“我原本对谁都不敢讲,到时被人以为我在污蔑唐昕,我一个未亡人,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非议。可……可我一夜辗转反侧,孤枕难眠,心中实在不愿看行济被人如此冤枉,於是我早早起来,就先去拜会了几位长辈,包括掌事伯伯在内,将此事,原原本本说了。就是掌事,特地指点我来等你的。”

这若不是在唐门,南宫星估计要忍不住将这小寡妇抓进房里百棍拷打。

此时此刻,范霖儿别说是有所关联,就是说她正是幕後主使,南宫星也愿意相信。

可以他目前孟凡的身份,却分毫不能发作,只有微笑道:“如此重要的情报,在下必定铭记於心,那,弟妹,这麽要紧的事,为何唐行济回家之後,不第一时间向长辈通报呢?”

“唐昕为人伶俐精明,算是他们那条线上的女弟子中最受器重的。我起先自然不敢说。不过,她家嫡长子唐行杰,已经在白家的事里证明了已被天道策反投靠,图谋不轨。行简大哥也九成九已经做了叛徒,当时同去的三人,莫非就只有她唐昕出淤泥而不染麽?”

好毒的牙,南宫星一阵心悸,若他并非亲历者之一,这范霖儿的话,绝对极有说服力。唐青和唐昕不睦,是唐家上下几乎人人皆知的事实,连动机都不必费心去找。

“我要去养性园与唐掌事碰面,说说昨夜的事。弟妹不妨先回去休息,再想到什麽其他的事,还请及时告知。有劳了。”他一拱手,匆匆离去。

范霖儿泪花闪动,垂目道:“孟少侠,外子的事全仰仗您,我心乱如麻,哪里还能休息得下,你去跟掌事见面,妾身便在此间等着,盼你能早日找到线索,还我夫君清白。”

南宫星一拂衣袖,淡淡道:“那你就等着吧。”

先一步赶到养性园,南宫星四顾无人,坐下等了片刻,凝神细听,想要捕捉唐远明到来的蛛丝马迹。

全神贯注提前有所准备的情形下,他总算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风声,他扭头一望,果然,唐远明正施展轻功飞鸟般轻轻落下。

“唐掌事倒真不吝内息,自家的地盘,还要用身法出入上下。”

“比起时间,真气本就不值钱。”唐远明站定,微笑道,“看你样子,范霖儿等到你了。”

“没错,这上门挑衅的法子,可真够有恃无恐。唐掌事,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至少与阿青和阿昕的事情有关,你介意我将她拷问一番麽?”

唐远明淡淡道:“那是唐门的媳妇,文君新寡,孤苦无依,唐门是正道大派,不能如此落人口实。”

“若是不落口实呢?”

“你愿意做些不落口实的事,那还与我们唐门何干?没有牵扯,至少我是不会派人向你兴师问罪的。”

老狐狸。南宫星磨了磨牙,长话短说,先将昨晚那媒婆的情形提起,跟着问道:“由此可见,文曲的手下要麽是根本不知道她真身的,要麽,是问不出半点讯息的。玉捕头指点的两条路,真的好用麽?”

“好不好用我不清楚。”唐远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,“我倒是被你提醒了一个法子。咱们对付不了那媒婆,总有其他人能对付得了。”

南宫星皱眉道:“你当真要把中间山头的捕快们招过来?那帮衙役逼问起寻常百姓来,恐怕咱们最後也难以分清到底是真话,还是屈打成招了。”

唐远明摇了摇头,淡淡道:“不,咱们手上,不是有个现成的一代名捕麽。玉捕头的直觉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灵,在这媒婆身上,咱们也正好验证一下。”

这的确是个好主意。

可却谁也做不到。

只因,那媒婆已经死了。

依旧是那严加看守的院子,门、机关与看守都在,可昨晚还伶牙俐齿对南宫星应付自如的女人,如今已是一具屍体。

她躺在床上,端端正正,双手摆在下腹,交叠互握,神情无比平静。

平静得令人心悸。

“怎麽死的?”唐远明带着隐隐的愠怒,沈声问道。

负责看守的弟子赶忙解释道:“禀掌事,属下昨晚送孟少侠出去後还看,她那时人还活着,我们也是这会儿开门才发现人死了的。”

南宫星身负农皇珠,不太畏惧屍身上的陷阱後手,信步走去,弯腰查验。

最後,在她交握双手中,找到了一根牛毛般的细针。

“应该是藏在耳坠子里的。”南宫星捡起旁边地上掉的饰物,略一观察,发现连接处断开,内里中空,恰好能藏下一根细针,“这果然不是个真正的媒婆。”

唐远明面色沈重,到床边突然出手,刷拉一声撕破了那媒婆屍体上衣。

两个看守弟子都是一惊,狐疑地互望一眼。

南宫星当然知道唐远明不会是失心疯要对屍体做什麽苟且之事,而是跟着望向媒婆的胸腹。

软软耷拉着的奶子下方,腹部赘肉堆叠,松松坦坦,看不出什麽异常。

但唐远明竟俯下身去,细细观察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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