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

flaky清楚地记得，两年前的那个秋日的早晨，她出院的那一天。

那是一个很晴朗的日子。护士们帮她收拾好了包裹，送她到了医院门口。C字头病房的孩子们送给了她许多礼物，大部分都是画得很难看的卡通画和祝福，也有些折纸的手工艺品。她把它们都乱七八糟地塞在了包裹里，只除了一样。

一张照片。

她把那张照片夹在了惠特曼的《草叶集》里，小心翼翼地，生怕折了边角。那本书同样是那个人的礼物。在前一天晚上，医院为她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欢送会：甜甜圈和果汁，还有廉价的拉花装饰。flippy来得很晚，就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来了的时候，他匆匆忙忙地跑过医院的白色走廊，将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裹塞进了她的手里。“拆开看看。”他鼓励似的朝她微笑着，而她小心地撕开包裹——沃尔特·惠特曼《草叶集》。

她腼腆地向他微笑着，而他回以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。那个笑容冲淡了走廊里阴冷的灯光和一成不变的消毒水味，冲淡了护士们藏在眼角的隐忧和病友们言不由衷的微笑，甚至最终冲淡了她对于医院的恐惧和厌恶。那天晚上，那个笑容成为了flaky唯一的记忆。

而就在第二天的早晨，她把那个笑容和那张珍贵的合影***包收好，离开了科罗拉多州立医院。

她的父母在医院的门口等着她。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，他们不愿进去接她，而是让护士把她送了出来。清晨的阳光下，她的父亲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，而她的**则因为过于激动而泪流满面。多么美好动人的画面。然而flaky却不禁注意到，**的表情由于过分热情而显得虚假，父亲则尴尬地侧着头，不敢注视她的眼睛。

他们感到愧疚。她意识到。他们不敢面对她的眼睛。

flaky安静地坐上汽车的后排。她听着**一路唠叨着对她的关切和想念，而父亲则不时插上一句对未来的设想。他们两个都努力装出一幅异常开心的样子。他们想假装一切都和从前一样，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生病，也没有离家住院，就好像过去的那几年根本不存在。

就好像，他们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她。

flaky安静地望着窗外，脸上挂着装饰性的笑容。她知道自己的沉默令父母感到格外的不安，她甚至知道，他们会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沉默，因为他们不敢问她为什么。

他们虚假的热情令她想笑。flaky抑制住放声大笑的冲动。她回家了，起码，她回家了。

那之后的几个月过得平淡无奇，flaky很快重新适应了家庭生活。她不再在意父母过分热心的关心和意有所指的询问，也不再在意弟妹的顽劣和吵闹。她全心全意地拥抱生活——属于她自己的、全新的生活。

她回到了学校，重新开始学习。她在私下里自学算数和文学，想要补上之前错过的课程。她知道想赶上她的同学们已经不太可能，但是她仍旧在努力。她和flippy仍然保持着联系。时不时的，他会来看她，他们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，探讨爱伦坡与拜伦，惠特曼与福克纳。flaky透露了自己想要申请大学的念头，她暗示说，或许社区大学就是个不错的主意。而flippy坚定地告诉她，以她的才华，能够申请到比社区大学好得多的地方。

像其他人一样，她也听到了那个关于连环杀人狂的传闻。像其他人一样，她并没有在意。

日子过得很快。转眼间，就又到了圣诞节。flaky坐在炉火边，和家人们一起唱圣诞颂歌，喝着蛋酒，吃着布丁和火鸡。到了国庆纪念日，她已经追上了大部分课程，她给三所中意的大学发了申请，祈祷着其中至少能有一封信得到回应。

没有人能想到，癌症会复发得如此突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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